凤隐心想,喜欢,他的喜欢就是夫妻本是同林鸟,大难临头他让她先飞。他这样以伤害来保护的方式她不能评判对错,但是她不能认同。因为在她眼里他给的伤害比保护多。
阿暖眨了眨眼,又问:“那你喜欢阿暖么?”
沧尧看着儿子,柔声:“喜欢,很喜欢。”
凤隐将儿子抱到膝头上,皮笑肉不笑:“喜欢不是嘴上说说就可以的。”
沧尧侧头看她:“阿隐,你想让我怎么做?嗯?”
凤隐硬声道:“我想让你走。”
沧尧摇头:“只除了这个,其他的都行。”
凤隐看着他,一字一字:“可是我只想让你走。”
沧尧没说话。
凤隐见他不说话,抱着阿暖噌地站起来:“你别再跟着我。”说完转身钻入人潮中。
沧尧现在这副破败身子哪追得上她,转眼便看不到她的人影。他正寻思着,不意一把折扇自身后探来,搁在了他的肩膀上。
“这位公子好相貌啊。”吊儿郎当的调调。
彼时台上的戏正是高潮,台下人声鼎沸,无人注意到此处。
那人又道:“公子随我回去如何?必不错待了你。”
沧尧自脸上多了道疤后,身边的桃花凋落了不少,却不想眼前此人眼光独特。
沧尧目光仍放在人流中,抽空回了句:“若是我不呢?”
“那恐怕不行。”那人踱到沧尧面前来,锦袍华冠,配上一张纵欲过度的脸。那把折扇仍搁在沧尧肩上,离脖颈只有半寸。
那锦袍男人半展开折扇,一缕光芒滑过,森然冰冷。
原来折扇暗藏玄机,里面藏有刀刃。
这不像是一般的调戏者。
事情透露着诡异。
沧尧度量了眼下情势,随那人走出了勾栏。
不想勾栏外还有两个帮手。
其中一人道:“公子,果然是好相貌,就是那道疤毁了脸。”
锦袍男人露出邪笑:“我倒觉得别有一番风情。”
三人一前一后一左形成倚角之势,牢牢地困住了沧尧。
华丽奢侈的宅邸,十二个侍女各擎了盏碧纱灯笼分列左右,锦袍男子正是春风得意,一个小厮急急跑到他面前,抖若筛糠:“公子,您前两天自瓦市里买回来的孪童突然暴毙了,他住的那间屋宇上空聚拢了一团黑气,十分骇人,是不是有妖孽作祟?”
锦袍男子大惊失色,“快,快去把天云道士请来……不行,还是我亲自去显得比较有诚意。”说完便着急着慌地去了。
沧尧眉目一动,锦袍男子对道士很敬重呢……
最后,沧尧被带到了一间屋子里。
天花藻井,绮丽堂皇,偌大的屋子,却只有一张床和一架屏风。
一张锦衾软褥铺就大到可容纳十人的床,一架可折叠的十二面绘满春宫图的屏风。
淫逸,靡乱,奢侈。
唯一正常的摆设怕就是窗前半人高的青白瓷瓶里栽种的芭蕉树了,绿意清幽。
沧尧倒是随遇而安,慢慢踱到窗边,打开窗子,庭院里植了一棵梧桐,繁盛茂密,枝叶甚至延伸到窗前。
大约四更天时,锦袍男人踹闯进屋来。
沧尧盘踞在床尾,皎皎月华透过间隙洒下细碎的光,映得他眉目含霜。他身后的大床温香软枕,旖旎惹人遐思,
男子看得心痒难耐,一边猴急地脱衣服一边得意地问:“这宅子如何?”
沧尧没说话。
他自答道:“富丽堂皇。若是跟了我,荣华富贵享之不尽。”
沧尧煞有介事道:“此宅建构精巧,虽由人工雕琢却宛若鬼斧,可在布局上犯了忌讳。”
男子神色慢慢变了,解衣服的手也缓了下来:“你还懂堪舆之术?”
沧尧徐徐道:“凡宅西高东低,名曰鲁土,居之富贵,此宅恰是这种地势,兼又枕山面水,占尽地利,你能富贵,便是依托于此。可此宅布局又犯了忌讳,你最近是不是感觉做什么都不太顺利?钱财只出不入?而且你以前虽好色却懂得节制,近来变得十分贪欲?”
男子连连点头,猥琐的模样立刻变得庄重起来,“请先生赐教。”
“堪舆上说‘大树不宜当门,而庭前种桐,妨碍主人’,你看看门前的那棵梧桐,阻碍了你的运势。还有我看那窗棂是桑树所做,须知
桑树不宜作屋料。天井内种花木,主淫乱,大凶。”
男子越听下去,心里越是叹服。
沧尧瞧了他一眼,不露声色道:“屋内种芭蕉,久而生祟。最近你身边可有什么来历不明却又故作高深的人?”
男子想了想,不由冷汗淋漓,“倒是有一个,不过是在我的梦中……”
“哦?”
男子舔了舔嘴道:“这世间美女如云,美男难得,就是他指引我找到先生的,他莫非就是鬼祟?”
“他长什么模样?”
男子斟酌道:“同先生一样是个罕见的美男子,桃花眼,比先生多了些许冶艳,还有一丝邪气。”
沧尧沉吟,男子小心翼翼道:“先生,这……该如何破解?”
沧尧转而道:“梓为木中之王,屋有此木,余财不散,你可将屋中柱子换成梓木,庭前种石榴为佳,明日就将那梧桐砍了吧。还有屋内的芭蕉和天井的花草一把火烧了即可。”
“我这就去办。”
沧尧又唤住他:“此宅惟务壮丽,僭越礼制,容易招致后患,不张扬不露富才是保身之道。”
男子点头称是,急忙忙地跑出去,兴师动众地叫醒所有人,拆屋的拆屋,砍树的砍树,放火的放火,乱成一团。
即便在这当口,男子依然命下人奉上钱帛以示感激。
沧尧拂了拂袍裾,畅通无阻地走出了宅子。
沧尧折回原处,迎面和清吾撞上。清吾又惊又喜:“殿下,你去了哪里?”
沧尧沉吟了会儿道:“正好,有件事要你去办。”
清吾立即附耳过来,沧尧低语了几句,他连连点头,一溜烟去了。
沧尧正要寻处位置坐下等清吾回来,突然觉得一道冰冷的视线紧盯着自己,他猛然抬头。
灯火阑珊,月色如笼如纱,凤隐带着阿暖,就站在他眼前,衣裾在夜风中涤荡。
沧尧倒没想到她会去而复返,笑着迎上去:“阿隐。”
凤隐抱着阿暖往上提了提,语声飘渺:“你就这点诚意么?我说不想见你,你就打算退缩了?你这样,让我怎么原谅你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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