——以前的事,是孩儿一时糊涂,受人蒙骗。
是自己亲手剪断的,可为何心头仍是这般疼痛呢?
坐了许久,脸上凉凉的一片,这才察觉到已是泪流满面。她双脚逐渐发麻,却懒得挪动,在这仄小的空间里,任眼泪肆意地流。
“侯爷回来了。”外间丫环们在娇声请安。
顾宣走了进来,问道:“夫人呢?”丫环们笑了笑,没说话,显然在用手势示意她在床架子后。顾宣命她们出去,听脚步声,他似是走到躺椅中躺下来了。
其华待脸上的泪痕都干了,整了整头发才走出去。但她不想看见顾宣那张可恶的脸,便低着头,坐在妆台前,将背对着他。
顾宣看了一会书,站起来,慢腾腾地向妆台走来。其华又转了半个身,将左臂斜支在妆台上,装作看书,仍将背对着他。
他在她身后停了一会,似是轻轻地放了样东西在妆台上,然后就转身出去了。
待他的脚步声远去,其华才放松下来,她转过身子,不由愣住。妆台上摆着一个用手帕扎成的兔子,正是前段时间她哄静若时做出来的。兔子的眼睛是用胭脂画上去的,红红的,正默默地看着她。
她抬起头,看着铜镜中自己的面容,双眼又红又肿,一望就知道刚刚伤心地哭过一场。
※ ※ ※
顾宣刚转过回廊拐角,便听到身后东厢房里传来什么东西被大力掷在地上的“呛啷”之声。他想像其华此时正瞪着双眼、咬牙切齿的样子,不禁哈哈一笑,施施然往俯仰轩走去。
顾十一进俯仰轩时,顾宣正站在窗下浅金色的夕阳中,嘴角仍有着一抹笑意。这抹笑意,让他素日冷静严酷的面容看上去柔和了许多。
顾十一莫名地心中一沉,犹豫片刻,轻声唤道:“侯爷。”
“什么事?”顾宣回过头来。
顾十一递上手中的信,道:“叶先生来信了。”顾宣将信展开看了,笑道:“真不愧是我的四哥,这一仗打得干净漂亮。看来,他还赶得及回来过年。”
顾十一接过信,信中话语轻描淡写,但仔细想来,其中叙述之事却是惊心动魄、凶险万分。他遥想那个在江南掀起滔天巨浪的身影,叹道:“不知道什么时候,才能重叫叶先生一声‘四爷’。”
“快了。”顾宣也是感喟万分,走到西面墙前。雪白的墙壁上,悬挂着顾显手写的一幅字。
七年前的冬至之夜,大雪纷飞的灵州,顾显收到京城一封来信后,便一个人关在屋子里,没有出来。
顾宣带着顾九在城外捉了只獐子,兴冲冲地跑回来,推开门,却发现顾显一个人坐在火炉前喝着闷酒,双眸微微发红。他从未见过大哥那种神情,不由提着獐子,愣愣地站在门口。
顾显明显地喝醉了,踉踉跄跄地站起来,走到案前,执笔蘸墨,写了这一幅《小雅•常棣》。写完,他眼中竟有泪花在闪,掷笔叹息:“定昭,什么时候能让元初光明正大地活过来,我死亦瞑目。”
顾宣仰头看着条幅上的字,仿佛仍能见到那夜顾显微微发红的双眸。
“常棣之华,鄂不韡韡。凡今之人,莫如兄弟。死丧之威,兄弟孔怀。原隰裒矣,兄弟求矣。脊令在原,兄弟急难。每有良朋,况也永叹。兄弟阋于墙,外御其务。每有良朋,烝也无戎……”
他默立良久,转身走到案边,从暗格中取出一封信,递给顾十一,犹豫了片刻,轻声道:“把这信,放回云臻房里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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