初秋的清晨还是有些凉气，杨念拿着蔷薇花在墓地门口等，黑眼圈看起来很憔悴，但是经过这几日的震动，心已经变得平静下来，死一般的沉寂。
想起前几天，杨念回老家找到姥姥，问出自己的话时，姥姥也是惊了一下后，就开始落泪，说了句“那孩子最后还是让你来了啊”，就开始哽咽着讲述。知道了一切后，杨念用了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消化。昨晚打电话跟她摊牌，却被告知到这里来，还要带上一束蔷薇。
忽然一串脚步声，转头就看见一张平静恬淡的脸。以前也许是杨念没在意过，现在看来，杨宁其实长的很像她，白皙的皮肤，一颗痣在下巴上，本来显得很安静闲适，此刻的表情却让人心寒。
杨恒没有看他，只是看了看他手里的花，就越过他走了进去。
穿过几排冰冷的墓碑，她终于在一个灰色墓碑前停下。墓碑上有一张照片，那是一张温柔的笑脸，大大的眼睛看着世界这边的人，清澈透明。
“给她吧，那是她最喜欢的花。”
杨恒轻声说，在空荡的墓地里听得格外清楚，平静的语调仿佛在说中午吃了什么。
杨念蹲下，为她送上手里的蔷薇花。照片里的她笑着，好像正在看着他，让他有种穿越感。
“你要说什么，就在这里说吧。”
杨念低头沉默了一会儿，站起身来，深呼吸。
“杨菲，你的姐姐，我的生母，是这样吧，妈妈、不对，应该是阿姨。”
听到背后鼻音笑了下，杨念低头看了看照片，那个人温柔的笑着，眼睛里蕴藏着波纹。
“21年前，她死在手术台上，只留下我还在抢救……那时你还在上大学吧……”
身后的人似乎并不打算回答他，只是沉默着。
杨念闭上眼睛，“后来，她的丈夫被公司辞退，还被确认有精神障碍。她丈夫家里的人似乎突然都有了疾病，于是在争取抚养权的问题上失败了。孩子给了娘家，几年后由阿姨全权抚养。”
“妈——我还是更想这么叫你——是您做了什么，才把抚养权夺过来的吧……可是，我父亲也因此承担巨额抚养费，几乎家破人亡……这就是您想要的吗？”
“……只是提供了一个精子，也算得上是父亲？”
杨恒的嗤笑虽然刺耳，但也让他明白，这的确就是她想要的——事情果然是他所预想的最糟糕的那种。既然如此，那就把一切说开吧。
“后来跟当时的律师结婚，也不是您的本意吧……但是他帮你达成了最罪恶的事情……我记忆里仅存那么点印象的爸爸，没想到也是凶手之一。”
“妈……你在她死后也要置她丈夫于绝境，还为了她做这么多，恐怕不只是因为她是姐姐吧……”
杨念叹口气，转身，看着低了他一头的杨恒，“你爱她。”
听到杨念的结论，杨恒似乎并不惊讶，只是看了他一眼，然后看向照片里的人，那个她在无数失去睡眠的夜晚，哭泣着想念的人。
“你虽然是她的孩子，却有些地方像我呢。”
“……也许是因为你养育我的复杂感情吧——但是你对我还是爱更多一点，毕竟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像她的人了……”
杨恒闭眼轻笑，杨念看着她，犹豫了一阵，说道：“妈，爸爸真的是因为车祸死的吗？”
太阳刚刚出来，照到杨恒平静的脸上。
杨念痛苦的看着她，“妈……你所做的一切，你知道给谁带来的伤害最大吗？不是我，也不是那个男人，更不是死去的爸爸，而是小宁啊！”
听到“小宁”，杨恒的眼睛终于像被风吹皱了的湖面一样泛起波纹，虽然很快平静，但是神色暗了下来。
“只有他是无辜的啊！你怎么报复他们都没关系，可是只有他……只有他……你不该伤害他……”
哽咽的声音透着不甘心和怨恨。杨恒抬眼看向那个人，伸手抚摸那个脸庞，语调平稳冰冷。
“那么，即使知道了这些，你仍然要跟他在一起吗？”
“当然。我没有离开他的理由。”
杨恒低头笑了下，抬起头时又是面无表情。
“杨念，请你照顾好小宁。我演了半辈子的贤妻良母，也够了。接下来我要出去走走，不会再回来。有什么事，就短信联系吧。”
“……哪怕只为了小宁，你也不肯继续做我们的母亲吗？抛下我们出去逍遥自在，小宁要怎么想！”
杨念的质问并不起作用，杨恒目光一直锁定在那张温柔的笑脸上。
“小宁交给你了，好好待他。还有，以后别忘了经常来看你真正的母亲。”
朝阳美丽而富有生机，慷慨的照耀在每个人身上，带来温暖和希望。
“你离开吧，我要再陪她一会儿。”
杨念皱眉看着曾经最温柔的妈妈，此刻完全褪成冰冷的人偶，咬牙想了一阵，还是决定问出来。
“你把她丈夫逼入绝境，只是因为他是她的丈夫吗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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