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金枝玉叶》/晚来风徐
第二十五章
不做就不做，少她一个，可威胁不到姜荇。
姜荇只问二娘子：“弟妹是什么意思？”
周二娘子百般不情愿，却慑于苏氏淫威，只流着泪摇头：“大嫂，是我不好……对不住。”
姜荇点头，道：“早在当初就说好了，做不做纯属自愿，你做得多，赚的也多，不做了，也不过是不赚钱，却没什么对不住我的。”
她顿了顿，道：“不过，有件事想必你知晓，今日若是不做了，日后再想回来却是不成了。”
周二娘子一咬牙，眼泪扑簌簌往下落，眼里现出不舍的神色来。
但和被休相比，少赚些银钱却已经算是小事了。
她哽咽了一下，道：“我都知道的。”
那便好。
她从来不是圣母，不会滥施好心，帮也只会帮那些值得帮，愿意被帮的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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周九婶本来怒目瞪着周二娘子，就怕她被姜荇一蛊惑，敢当众违逆自己，又跑到她那头去帮她。
见周二娘子肯识趣，周九婶愉悦的一笑。
她一伸手，向姜荇道：“大郎媳妇，不做是不做，但这些日子二郎媳妇的针头线脑花费可不少，你把钱都还了我们，我便不和你计较。”
呵。姜荇笑了笑，道：“这却不能，我买二娘子针线的时候，成本都计在里头了。九婶娘是觉得我是肥养，动不动就能宰上一刀不成？”
周九婶还就是这么想的。
张嘴三分利，不给也够本。
她在心里画了一回魂儿，又有了主意，强词夺理道：“好，那是从前的，可现在的呢？她好些还没做完的，不都是钱吗？”
姜荇倒笑了，道：“婶娘可以去外头问问，哪家商行收的不是成品？既是没做完，我又如何买呢？”
周九婶大怒，道：“我不管外头商行，外头商行也没跑到我家里怂恿一家子不和。不是你，她会任事不做，专做针线？我没让你包赔就已经是便宜你了，你还想怎么样？”
姜荇道：“不是我想怎么样，是婶娘想怎么样。我是按规矩办事，并不是一家一户才如此，更没有针对弟妹的意思。婶娘若是不信，大可以去别家问问。”
苏氏瞪眼道：“我不管别人，我就问你，你到底赔还是不赔，你要是不赔，我这就去寻族长，请他老人家主持公道。”
姜荇道：“劳烦婶娘移步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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只管去，姜荇才不怕。
妇人们浅见，看见的全是眼前的蝇头小利。
能当族长的都是颇有些见识的人，虽然等级观念严苛且森严，姜荇却不怕周家族长是个老糊涂，会不分青红皂白，胡乱断事。
周九婶怔了一瞬，才明白姜荇这“移步”是什么意思。
她还真不赔啊。
周九婶气得脸通红，指着姜荇点了又点，道：“好，你等着。”
她耐何不得姜荇，只拿周二娘子出气，走了两步，看她不顺眼，又一耳刮子下去，骂道：“你腿折了是怎么的？走得这么慢，踩蚂蚁呢？”
周九婶拉着周二娘子要去寻族长，这回周二娘子却死活也不肯去了。
她甩脱周九婶，哭着道：“针线活已经是做不成了，阿家要是还要逼着我把人丢到族里，我还不如就此抹了脖子，也给娘家，给我自己，给二郎留点儿体面。”
周九婶再打骂，她也不改主意，只说情愿一死。
婆媳俩在街上拉拉扯扯，周家的妯娌们都出来看热闹，周九婶便拉着旁人评理。
她说得唾沫横飞，众人却都息事宁人。
有知道自家媳妇、小娘子们跟着姜荇做针线的，也有不知情的，但不管知情不知情，谁也不像周九婶这样极端，都劝她：“差不多行了，二郎媳妇面嫩，你这么逼她做什么？”
言外之意就是，你要找自家去找，何必让个小娘子抛头露面？
周九婶气哼哼的训斥周二娘子：“你哭什么？倒像我虐待你了一样，你既只会在自家耍横，我也不指望你，还不赶紧回家去？我却不肯咽下这口气的，务必得找族长说个清楚明白。”
周二娘子掩面奔走，周家妯娌们则陪着周九婶找到了族长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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能当族长，自然是有些能为的。
族长周淮今年七十多了，头发却没有一丝的白，除了脸上有点儿老年斑，竟是连皱纹都少。
听着一群女人叽叽喳喳，他先把脸一沉，威严的目光在诸妇人脸上一扫，诸人便都安静下来。
周淮这才问：“什么事？找个能说明白话的人来说。”
诸人往后一退，就把周九婶拱让了出来。
周九婶上前道：“族伯，我来找您老人家评评理啊。”
周淮先把眼一眯，道：“你是四房家的大郎媳妇？”
周九婶忙道：“您老看得分明，正是。”
周淮斥一声道：“你嫁进周家也有二十多年了吧？”
“是。”周九婶莫名觉得不祥。
族长处处截她的话头，就是不想让她往下说。
不让她说，她的冤屈可找谁诉？
她急扯白脸的想要说话，就听周淮道：“也是快要抱孙子的人了，怎么如此轻浮浅薄？”
周九婶如遭雷击，登时脸就白了，她下意识的想要辩解。
可这种罪责太重，她竟和先前的周二娘子一样害怕、惶恐。
一个女人，被族长说成“轻浅浅薄”，远远要比她训斥周二娘子严厉得多。
她说要休掉周二娘子，那只是一时气话，且只是口头上的威胁。
但族长则完全有权力有资格代替自家夫君，代替周家，直接将她休离。
就算没把她休掉，今日这话传出去，以后她也没法做人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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周九婶身子晃了两晃，扑通一声跪到地上，冷汗顺着额头涔涔而下：“族，族伯，我，我到底，做错了什么？”
周淮摇头，闭上眼，一脸厌烦的道：“你身为周家媳妇，不思持家，却随意打骂媳妇，传出去，这城里还当周家尽是泼妇。”
周九婶不服：“可，我也是，为了二郎媳妇好。我教训她，也是为了，教导她，她还，还年轻，不，不懂事。”
周淮不屑的笑了下，道：“你好像不比她懂事多少，你公公、婆婆可没当街对你又打又骂。是不是我代替老四休了你，也是为了好好教导你？”
周九婶听明白了，她身子晃了几晃，摇摇欲坠，眼睛也瞪得老大，十分惊恐的望着周淮。
我……不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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