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金枝玉叶》/晚来风徐
第十章
姜荇耸耸肩。
也许董寡妇这样的人就是天生的“白莲花”吧？
也或者是后天生活困苦磨炼出来的，在男人面前多示弱，就算占不着便宜，总也不吃亏不是？
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
两天后，那位姜枢密使到了。
驿馆前有官兵把持着戒严，不许百姓来看热闹。
姜荇等人倒没有这份被驱逐的担心，但管事们早就交待了，无事不要乱走，否则触怒军令，后果自负。
不过要真想看，也不是不可以。
大不了挤破脑袋，找个往前头送东送西的机会就是了。
只不过安二娘子怀着身孕，没抢过。
姜荇压根就无意识和旁人争。
也不知道是天意还是人力，倒是那两位姨表姐妹冯、董二人得了这机会，往前头去看了回热闹。
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
安二娘子悻悻的道：“我这一辈子也没见着过这么大的官儿，还想着说乘便能开开眼，谁知反倒不能，那岂不是白来了一趟？”
姜荇倒无所谓长不长见识。
再是枢密使，哪怕是皇帝不呢，也不过就是一个鼻子一双眼睛，也不会比别人多出一个脑袋来。
唔，也许能有什么贵气什么的？
但她远远望着驿馆前厅，眼睛都看酸了，也没瞧着房顶有龙盘绕，更不见什么祥瑞之气。
姜荇暗道：许是我凡夫俗子，天眼未开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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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位枢密使只在驿馆休整了三天。
姜荇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，却见证了冯、董两位寡妇的魅力。
据说这位姜枢密使在驿馆宿下的第一夜，那位董氏就被送进了他的房里。
至于是有人推荐还是自荐，姜荇就不得而知了。
她也只当“趣谈”，并不关心个中详情，也毫无羡慕欣羡之意。
倒是安二娘子说了一句：“她还真好命。”
姜荇不置可否，她的理念始终停留在“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”这个阶段，从来没想过以凭借女人的优势，从男人那里求些什么。
得来的容易，失去的更容易。
第二夜便是冯氏。
到第三天大军开拔，便有传言，说是董氏被姜枢密使带走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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姜荇好奇的问安二娘子：“为何冯氏没被带走？”
安二娘子笑话她：“你傻啊？冯寡妇虽也有几分风情，可她有儿有女，多少罗烂？
哪个男人会带上这种拖油瓶。”
董氏没有子嗣，又比冯氏年轻，要真论起来，的确是她更有优势。
同样被带走的还有一位姓张的寡妇。
很快就有传言，说是这位枢密使惯爱寡妇，他先头的发妻是寡妇，如今续娶的还是寡妇。
姜荇倒不觉得这谣言是空穴来风，好像有点儿真相了。
男人们在欣赏女人的标准上，各有各的癖好，惯爱寡妇好像也不是什么丢人现眼的事。
不是说先魏武帝也爱人#妻吗？
每攻克一城，势必要纳城中郡守的美艳之妻，做为犒劳自己的战利品。
姜荇也不过是在肚里唏吁一回，就此作罢。
故事是别人的故事，与她无关。
她的日子是她自己的日子，她希望不到万不得已，她不必突破底限。
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
枢密使带兵开拔，姜荇就可以回家了。
可安二娘子却挺着个大肚子，非要挤进人堆里看热闹。
她先前摔了一回，当时就见了红。
但贫寒人家，没个延医问药的，只不过在床上躺了两天就又下了地。
也幸好在驿馆这几天有姜荇照顾，她做的活又不粗重，倒没听说她闹腹痛。
饶是这样，热闹是好看的？
大道两旁全被看热闹的人挤满了，她一个有孕妇人多危险？
姜荇只好跟着她，虽不能多加护持，总能帮她挡挡周围人群的冲击力。
枢密使骑着战马，由远及近，向着姜荇走过来。
姜荇不经意的一瞥，忽然怔住，耳边听着人说“枢密使颈上有刺青，人称姜雀儿”，姜荇如遭雷击。
她不由得出声：“阿爹？”
人群众多，她声音又不大，很快湮消云散。
姜荇不由得扬声道：“阿爹，这是我阿爹啊。”
看热闹的人从来不嫌热闹不够大，一时齐心协力，将姜荇拱送到人群前头。
官兵持刀拦住，喝道：“勿你那小娘子，乱闯什么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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隔着人群，姜荇看到了对面的周世宁。
他正奋力冲开人群，要往她这边来，尽管隔得远，她也能看见周世宁脸上的关切。
他在担心她的安危。
姜荇想，周世宁一直混杂在人群里望着“贵人”，他这会儿在想什么？
是“王侯将相，宁有种乎”？
还是“他日我必取而代之”？
男人的野心，从来不是一时一瞬衍生出来的，却比女性更需要一个突围的缺口。
如果只是姜荇自己，或许“认爹”的欲念也没那么强，但因为多了个周世宁，让她这些日子以来的生活多了几分真实的烟火气和人情味儿。
使得它不再只是一段过往，一段故事，一场大梦。
那些如流水般的日子也因此而有滋有味起来，那些艰难困苦的涩顿也更真实起来。
姜荇很是知道，她不想再过从前那样，无论如何努力，也永远逃不出固定圈子，随便被人一脚就能把世界踩崩塌的生活。
她不敢求平等、自由，公正、法治，富足、民主，她就只想自己所付出的辛苦能有等值的回报，足矣。
从来没有破立的出口，可现在从天降下一根麻绳。
她不确定是救她于倒悬的救命绳，还是逼她速死的催命符。
但……行不行的，就在这一刻了。
在那一瞬间，姜荇坚决的指着姜嵘大声道：“他是我阿爹。”【1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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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种当街认爹的事，以前姜荇就在话本子里看过。
彼时只觉得荒谬无稽，匪夷所思，不可想象。
万万想不到，今时今日，她自己也演绎了一回女主角，在看客的众目睽睽之下，像个傻子。
和话本子里的传奇差不多，官兵将她推推搡搡，嘲讽的道：“我看你这小娘子敢是疯了吧？爹是好认的？要是枢密使大人愿意，认他当阿爹阿翁的多了去了，哪儿就轮到你了？”
姜荇力弱，像个才爬上岸的鸭子，三两下就被官兵推搡的东倒西歪，要不是人群如墙，她早摔了。
这边的喧闹终于惊动了姜嵘。
他让亲卫们去问怎么回事，听说有小娘子当街指认说他是她阿爹，姜嵘勒停了马，吩咐：“把小娘子带过来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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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1】《龙川别志》：“及周祖至，市人聚观，女子于众中呼曰：「此吾父也。」
市人驱之去。周祖闻之，使前问之，信其女也”。
2、这本和《公主千岁》算是姐妹篇。先写的《公主千岁》，后写的这本。
但这本反倒是先开的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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